人間世


絕庸俗地度日,卻總是在日子過去後發覺,我正是那逃避的庸俗......

2012年2月25日 星期六

【火豔般的櫻】

                    花期已近尾聲,卻仍豔麗如火

                           人潮如織,櫻豔仍熾

       這處櫻花林的主角[重瓣山櫻]俗稱八重櫻,非日系的八重櫻。
       昨天2/24北部大雨,本想到苗栗泰安爬山,只好更往南。
       到台中大坑的這處櫻林,哇! 果然不負期待!
       櫻林主人免費讓大家入園欣賞,真是善心來著!

    車潮穿梭,不見狗兒吠車,卻見一群鴨子對著機車:「呱呱呱!」

2012年2月23日 星期四

【森林的守護神-龍貓】

                                          《となりのトトロ


朋友送了一顆可能是尤加利類的果實,將之彩繪成最喜歡的龍貓,
    用大頭茶果實的尾端當耳朵,完成後,連自己都驚喜不已呢!
    真希望有更多的果實可以彩繪成不同表情及顏色的龍貓。

【銀葉天鵝】



這是墾丁森林遊樂區內很有名的銀葉板根樹的果實。
我用軟鐵絲折成頭、頸,裝入銀葉樹果實內作成天鵝造型,
它可以漂浮在水面上,因為銀葉樹果實有堅硬的外殼,
裡面藏有一粒種子,中間是中空的,可以漂浮。
並具有像船一樣隆起的龍骨,可藉海漂流到世界各處。

這是什麼“哇”?


我把朋友送的一把「非洲栗子殼手搖樂器」中的栗子殼剪一個下來,在上面放了兩粒薏苡當眼珠,然後黏在橡膠蛙身上,就成了這副「大嘴蛙」了。
可是總覺得那不太像栗子殼,不知是非洲的哪種果實?

【種子的信仰】


十九世紀美國自然文學家亨利‧梭羅,在他晚年的著作「種子的信仰Faith in a seed裡說到:「我對種子懷有很大的信心,若能讓我相信你有一粒種子,我就期待奇蹟的展現」,由此可知他對種子具有的無比信念!
而種子本身呢?是什麼信仰讓種子改造了這個世界?
也許是「堅持!」
一種徒步走向世界的堅持,
然後,悄悄地把希望藏在芽裡
忘卻時間的速度……


我用蘇鐵的種子,剝下紅色的種皮後,裸露著光滑圓潤的才是它的真實。
然後用金色線圈環住半球,再將皮線穿進圓洞,
作成一個翻轉的水滴型種子項鍊。
漂亮嗎?

                           台大校園的蘇鐵

【記憶之絲】

                                                                                                                   --阿勃勒
是誰把記憶之絲捻斷?
一生能追憶的只剩最早與最晚。
記不起年少時的懵懂與輕狂,
只記得昨夜翻看的日記,
彷彿前世寫下,
以備今生遺忘!

【灰腳秧雞與百步蛇】

「世界太新,很多事物還沒有名字,必須用手指頭伸手去指。」-賈西亞‧馬奎茲《百年孤寂》

                                                        --刺桐

自然的語言有一種預示與神秘性。可惜,人類越文明越讀不懂!
有關人類語言的起源,蘇格蘭人蒙波多在1773年出版了一部相關著作,認為人是從鳥類那裡學會說話的……
史丹佛大學的遺傳學家認為,人類最初的語言是“咂舌”。非洲一些小部落的語言中仍有許多類似咂舌的聲音,故認為人類是跟著猴子學話的
近代科學家研究基因與人類相近的兩種猿類如何利用手及肢體來溝通,以尋找人類語言起源的線索。結果發現這些猿類在使用肢體溝通時比起用聲調更具彈性,從而猜測人類最早的語言起源是來自肢體動作,而非聲音。(現代人用MSN及手機簡訊在沉默中用手指敲出大量的話語,返祖似的讓語言回歸肢體)
不論人類是從動物那裡學話或先以肢體動作表達再輔以聲音,遠古初民的世界裡,總認為動物是會說話的,他們用一種非人類的但通行於動物之間的語言溝通。而人類嘗試著用耳朵辨識、用眼睛解讀,將看到的種種現象找出一些關聯,並賦予故事性。之後,故事發展為傳說,有的甚至成為神話,人在這樣的故事中給自己找到了一個位置。

【鹹菜甕裡的動物園】

「人類是個不問對錯,很容易漸漸習慣於一件事的生物。」


地名,像是被人刻劃用來開啟某種記憶情感的空間符碼。有時,從中可窺見一些歷史的轉折與演變。有時,我感覺它像胎衣般裹著人們最初的鄉愁與懸念……
前陣子,電視報導著台灣某動物園可以搭遊園車進入獅子的活動空間裡,感受近距離觀賞猛獸的刺激。那使我想起了六福村野生動物園,也想起了關西。這個與台灣完全沒有任何關聯的地名,就像殖民時期的古老建築被保留在時代遞邅的軌跡裡。
關西舊名咸菜甕。一個光聽聞就讓人油然生起一種滋味的道地客家地名。於嘉慶道光年間因樟腦、茶業的日益興起而形成街市。此地位於新竹縣東北、鳳山溪的上游,由於被馬武督溪與牛欄河切割成凹入的盆地,形似客家人醃漬用的咸菜甕而得名。大正9年,日人在台實施地方制度與地名大改正,很多舊地名就在那時失去了原有的名稱與取名的意義。咸菜甕就在那時被改為關西,除了因「咸菜」的日語讀音與日本的地名「關西」同音外,我想那也關乎著鄉愁吧!從此,一個被遺忘在殖民歷史裡不再發酵的地名,很少明白的被記起。

【ㄧ葉蔽目】

「一葉蔽目,不見泰山   兩豆塞耳,不聞雷霆」-鶡冠子

                                                                                                                蠹蟲蝕紋                

近幾年每逢颱風,住在石門水庫最近的居民反而沒水可喝,真是諷刺啊!
「林木伐盡,水澤湮枯
將來的一滴水,將和血液等價」---魯迅

七十五年前,魯迅就預見了未來的生態浩劫。難道政府智囊團中沒人看得到魯迅所預見的未來嗎?抑或只在鞏固權位上用心?這就像戰國時期楚國隱士鶡冠子所言:
「一葉蔽目,不見泰山
兩豆塞耳,不聞雷霆」
名利、權位正如那兩粒豆和小小的一片葉!

記得一次在前往三峽雲深瀑布途中,遇倒木橫阻路上,樹皮呈現剝離狀,內側卻有精美無比的紋路,為蠹蟲所刻劃,圖案彷如古文明殘留的圖騰或似木之黥面,總覺得帶有某種神秘感;後來看到《韓非子‧亡徵》裡的一段話:
「木之折也必通蠹,
牆之壞也必通隙。
然木雖蠹,無疾風不折;
牆雖隙,無大雨不壞。」

原來那圖案就是樹木的死亡印記啊!韓非子用蠹蟲與疾風喻事物的內外因子,說明國家的興亡;若以此引喻台灣生態環境惡化的原因是再貼切不過了!那蠹蟲就像極盡享用物質文明而直接或間接破壞自然環境的大眾以及那一葉蔽目的當政者。

看那梨山、清境農場,看各處蒼鬱山林夾雜的土石崩落線條,盡是現代蠹蟲新刻劃的圖案,美麗臉龐下的傷疤,彷彿滾燙的淚痕;而那看似輕薄的小小一片葉,卻巨大得遮住了群眾的眼;傷痕不見了!記憶中縈繞著的盡是高山水蜜桃的香甜,在那香甜下,土石鬆動聲隱隱作響……

94.12.18刊於中時人間副刊



【泥壺與鴛鴦蜂】

「螟蛉有子,蜾蠃負之,教誨爾子,式穀似之。」-《詩經‧小雅》

                                       --狩獵蜂的壺型泥巢


是神跡嗎?在一個遙遠古老的年代,一群鳥獸隨意踏印在河岸軟泥上的足跡,竟無端開啟了人類文明的序章……
東漢‧許慎著的《說文解字》裡記載:「黃帝之史倉頡,見鳥獸蹄迒之跡,知分理之可相別異也,初造書契」那些隨意的足跡,碰上了個整天在思索著意義的人,從此擦出了語言與文字相戀的火花。
無獨有偶,在古埃及掌管著知識與魔法的圖特神(Thoth),傳說是人身朱鷺鳥頭,左手拿書版,右手執筆,教導埃及人寫字;據後人推斷這是古埃及人從尼羅河邊軟土上的鳥類腳印得到的造字啟示所產生的神話圖騰。
如果遠古時代真有伏羲這麼一個人,那他應是這世上第一個讀懂大自然、讀懂生命的人,他踏遍山頭,夜睹繁星,年復一年「仰觀天文,俯察地理,遠取諸物,近取諸身」始創八卦,自然觀察的精義無過於此了;圖像與文字是人類脫離懵昧走向文明的第一步,而這文明的源頭總是從包羅萬象的大自然裡流淌而出。
最近,觀察狩獵蜂的壺型泥巢,思索著:是巧合嗎?還是誰模仿了誰?狩獵蜂會至水邊取水並咬取土壤將兩者混合成泥團,再用口器將一塊塊泥團咬塑成別緻的甕形;而人類的第一個陶器究竟是想像捏就還是有所憑依?
《詩經‧小雅》裡有一段:「螟蛉有子,蜾蠃負之,教誨爾子,式穀似之。」兩千多年前人們觀察到狩獵蜂會把螟蛾的幼蟲帶回巢中,隔一陣子,從巢中飛出了一隻新長成的蜂,人們訝異著狩獵蜂獨特的教養能力,竟能將螟蛉子教養成蜂,從此「螟蛉子」就成了養子的代名詞。後來,生物學家發現這美麗的錯誤其實是個殘酷的現實,狩獵蜂將捕獲的螟蛾幼蟲麻醉帶回巢中並在牠體內產卵,待幼蟲孵出正好食這猶鮮的肉糜。
台灣民間俗稱築泥甕巢的狩獵蜂為「泥壺蜂」,通常只由雌蜂單獨築巢狩獵產卵;但可能也因觀察上的謬誤,台灣鄉間稱其為「鴛鴦蜂」(台語);傳說感染腮腺炎(生豬頭皮),用鴛鴦土和酒拌勻糊上就可以治癒。如果真是這樣,也許是母蜂築巢時吐出具殺菌的唾液可避免蜂巢遭菌感染而危及幼蟲;由此觀之,不得不令人佩服先民的智慧與自然觀察的細膩。
        陶壺的功能原為儲存置物用,然而在台灣的原住民文化裡壺體已昇華為泛靈信仰的圖騰或尊卑的表徵;排灣族、魯凱族及平埔族西拉雅族都與壺有著密切的關係,其中以西拉雅族的祀壺信仰最具代表。“壺”為蜂繁衍後代的泥巢,原住民文化裡則為祖靈的載體,同樣隱含著生命泉源的象徵意義;人類的文化其實還一直默受著自然的影響呢!
如果,將人類文明的一個階段--彩陶文化,化為神話圖騰,會不會是一個人身蜂臉具強大法力的神?
在台灣,也許人們會稱呼祂--「鴛鴦神」!
刊於950903中時人間副刊

【胭脂紅與微妙音】

「此物色紫,狀如礦石,破開乃紅,故名。
         …紫出南番,乃細如蟻蝨緣樹枝造成」-本草綱目

                  --楊桃枝上的膠蟲
                                                                      --雌膠蟲的分泌物   
在眾豔色彩中,有一種紅,萃取自壓碎的蟲子屍體,那腥紅的粉末染出了妳美麗的身上衣。
有一種蟲的分泌物,可將世間的音樂跨越時空地輯錄、傳遞,甚至典藏你的笑聲、話語。
色彩與音樂是人類生命的調色盤,世界因而優柔、生動,充滿盎然的意趣;然而,也因此注定了這些蟲子的命運。
大多數的染料都是從植物與礦物中取得。而墨西哥的阿茲特克人自古就已懂得從一種寄生在仙人掌的胭脂蟲Cochineal身上提取紅色染料,雌蟲的體內含有胭脂紅酸,所以漂染時需將蟲體碾成粉末。由於約七萬隻蟲才能製成一磅的鮮紅色染料,胭脂蟲極為昂貴;而蟲體乾燥後就像一顆顆小乾果,所以其拉丁文種名即為(coccus小乾果),當時從中南美洲運往西班牙加工的成袋蟲屍,被稱為「紅色穀物」;這些蟲兒最終化為人類藝術與彩妝裡一抹怵目驚心的鮮紅,也不為人知地為美麗的仕女們增添一分嬌艷;這些紅色穀物稱得上是真正的“生命的色彩”,它讓我想起歐洲教堂的壁畫及中國廟柱上的彩繪,成群的胭脂蟲兒凝定在時間的長廊裡,以一種鮮艷的紅,彷彿將它的生命傾注在人類的宗教殿堂裡!
在東南亞地區,人們將一種蟲兒寄生在樹枝上的分泌物取下,萃取而得天然的蟲膠及少量的膠蠟與紅色素。這種蟲,人們就稱它為「膠蟲」,與胭脂蟲同樣屬於介殼蟲類。蟲膠主要萃取自雌蟲的分泌物,這類雌蟲的複眼和腳都已退化,終生固著在寄主植物上,蟲體藏於自已分泌的橢圓形蟲膠中;其在幼齡時可隨意爬行至喜歡棲息的枝條上,以口器插入樹皮內吸取養分,並分泌出白色蠟質與紅色蟲膠,狀如腫瘤包覆,終生不離。中國晉朝的張勃有書記載:「生漆凝結,如螳螂螵蛸子。人折漆以染絮物。其色正赤,謂之蟻漆、赤膠」。本草綱目亦曰:「此物色紫,狀如礦石,破開乃紅,故名。今南番連枝折取,謂之紫梗是矣」。
膠蟲自古已被養殖利用了一千多年,除藥用外,在機電、化工、食品等多種工業上具重要用途,也是天然的胭脂口紅化妝品及台灣早期七十八轉的洋乾漆黑膠唱片原料。而所謂的七十八轉曲盤,就是一分鐘轉七十八轉,一面只有一首歌曲,用鋼針讀取,每播一次就磨損一次。
古之仕女們將這些蟲兒的鮮艷分泌物擦抹在臉頰及唇上為悅己者容,二十世紀工業用其膠藏錄聲音,彷彿是用生命演繹出的一種節奏,將它固著的一生,用艷麗的色彩包裹,且輾轉化作動人的音樂,跨越時空典藏世間美妙的音聲。
胭脂蟲與膠蟲用短暫的一生彩繪人類生命的調色盤,人們何嘗知道這一輩子的享樂,是由多少生命創造出這動人的世界!而這世界又何曾記得它們的存在?未來,當石油耗盡時,如無其他替代原料,屆時,也許人們會再記起這些蟲兒,世界或許又將重現天然的胭脂紅與蟲膠凝錄的微妙音!
【註:台灣的膠蟲於日據時期引進,多寄生在荔枝、龍眼與釋迦等樹上,後被塑化材料取代,現多分布中南部,被視為危害果樹的害蟲。】

【等待螞蝗】 --- 當螞蝗碰上台灣秋海棠


等待,一年中只要逮著一次機會,那生命中最酣暢時刻的感受,值得讓所有的等待不再無奈……


當隱蔽在枯枝落葉或低矮草葉上的螞蝗,如凝定的隱者,靜靜地等待著暖呼呼的獵物經過好一躍而上,然後用牠那精密切割皮膚的帶齒的顎,輕輕一劃,將麻醉劑及擴張血管的類細胺化合物抹上肌膚,在你不知覺中,盡情地吸吮著溫熱鮮美的體液,即使不是無限暢飲,一次的吸血量也超過身體的2.5~10倍,然後慢慢地用幾個月的時間消化。等待,也就不再是枯燥無味的漫長……

記得黃梅調中「梁山伯與祝英台」裡的一段“四九求方”,山伯要四九去向英台求解相思藥方,英台含淚唱出了這有名的十帖藥方「一要東海龍王角,二要蝦子頭上漿,三要萬年陳壁土,四要千年瓦上霜,五要陽雀蛋一對,六要螞蝗肚內腸,七要仙山靈芝草,八要王母身上香,九要觀音淨瓶水,十要蟠桃酒一缸」其中“螞蝗肚內腸”真的難求嗎?螞蝗肚內可有腸子?

外形簡約如枯枝的螞蝗,是由34個體節構成高度特化的環節動物;其體內就像植入了彈簧般,可伸展一倍的體長,前端具有發達的感覺器,對溫度與濕度的感知非常敏銳,有如翹首遙望的女子,期待著村外達達的馬蹄響。螞蝗與蝸牛同樣是雌雄同體行異體受精;其身體前後端有吸盤,在吸血的同時會分泌一種蛭素,使汩汩流動的血液不致凝結;但螞蝗腸內缺少蛋白水解酶無法分解流入其體內的鮮血,此消化的機能就由其腸內的共生菌負擔,「分工」似乎是自然界中最合諧的演化了。

時常在森林裡被螞蝗吸附時總是驚慌失措,撥不掉也拔不起來,尤其當女孩子碰上時就更是慘叫連連、花容失色,不知如何是好?

                                    --台灣秋海棠
最近從鄒族人口中得知螞蝗怕台灣秋海棠,但未經證實也不以為真;一次在達邦的茄冬巨木群步道上終於被螞蝗吸了血,一時興奮不已;步道邊有現成的台灣秋海棠,馬上徵求志願者撩起袖子,塗上汁液,結果即刻就可分曉!眾人目不轉睛地盯著螞蝗伸長了體節,在那細長的口器碰觸到手臂的剎那,等待的情況終於發生了;那瞬間,螞蝗像被針扎了般,迅速地縮回口器,身體痙攣似地卷曲著,看似痛苦無比!終於證實台灣秋海棠的威力了,想此汁液或許夠嗆吧?趨近嗅聞卻無任何特殊味道,不曉得是何種成分令螞蝗如此畏懼?當螞蝗恢復正常狀態時,將其放在台灣秋海棠葉片上,同樣的情形再次發生,看牠痛苦的模樣實在不忍,於是將其放在姑婆芋上,馬上就生龍活虎地如尺蠖般移動;大自然裡果真是一物剋一物啊!

人謂大陸的版圖形如秋海棠,而台灣中南部中海拔森林裡常見的台灣秋海棠形狀正如台灣島一樣窄長,有些葉片上會有白色斑點,好似被破壞過的山林,暈染出這塊島嶼的滄桑。

而前人的智慧與生活經驗逐代地消失,一如美好的景致最終只是換來幾聲惋惜與喟嘆!在森林裡螞蝗可以選擇避開台灣秋海棠,我們卻躲不掉對自然的失憶與科技文明的傲慢……..

【女巫的掃帚 Witches’ broom】

「簇葉病」的英文名稱-〈witches-broom

                                      患簇葉病的長梗紫麻


當人類終於得以雙腳站立,可以更好的展望角度眺望著天空時,那些自在翱翔的飛禽,從此騷動著人類對飛行的渴望……

飛行,也許帶有一種情緒,一種不再受世界拘束的自由心情;於是,人們在夢裡長出了神話般的羽翼,帶著創世的理想,開始指點起這個世界,平凡的俗世,從此有了不平凡的故事……

在中國的神話故事裡,飛行常是騰雲駕霧的悠閒模樣,隱含著道家清淡持身的特質,而西遊記中孫悟空的筋斗雲卻跳脫出這股平淡,更凸顯出活潑精采的意趣,彷彿有著生命般的領會,隨喚即來,騰空疾飛,既刺激又隨興,這或許是中國素樸生活中隱匿在心裡的一點頡抗、一點不羈的想像。

歐洲的傳說中,常認為女巫具有飛行能力,總是在昏暗的夜裡騎著掃帚從家裡的煙囪飛出,似乎也有著半真半假的神話成分,那是中古世紀基督教描繪異教徒邪惡能力的指控,因而女巫總讓人感覺帶著神秘詭異的色彩,“掃把”也連帶著不祥的寓意。

      即使到了現代,有時當你輕鬆地漫步在蔭綠的森林裡時,也許冷不防地會撞見遺落在樹梢的女巫掃帚,隱蔽在一團緊密茂盛的葉片叢裡,彷彿被詛咒般地與正常枝葉有著明顯不同,這把女巫的掃帚果真不祥!它把病菌灑入森林,密集成簇的枝葉是一種發病的現象,人們稱此為“簇葉病”,英文名稱正是〈witches-broom〉,當你看到時,也許會懷疑它像掃帚嗎?而這就是女巫的高明之處,難怪過去總有人懷疑女巫將魔杖藏在掃帚裡,要不,怎麼連平常的掃帚也能飛行?

Witches-broom不僅藏在森林裡,也常出現在作物中,如甘薯、花生,有時連竹子也不免罹患,台灣的桂竹、陽明山的包籜矢竹,甚至日本的櫻花都被感染;1980年嚴重的泡桐簇葉病重創當時的泡桐木材產業,卻間接造就了近年來五月桐花祭的盛行。

日本人稱此病為“天狗巢”,彷彿被天狗詛咒的異常巢狀萌蘗;天狗是日本流傳最廣的妖怪,長鼻紅臉手執羽扇,具神異能力且飛行自在,日本人習慣把一些怪異事情的發生,歸為天狗作怪。而不管是女巫的掃帚或天狗巢,都帶有邪異的成分,也都能隨意飛行;此病便是利用風的散播,讓孢子無遠弗屆的飄飛,一路所經,猶如掃帚掠過的痕跡,留下一簇簇帚狀分枝,好似領域宣示--某某女巫轄下所屬;也許那就像哈利波特裡的九又四分之三月台,是巫師世界的入口,只是麻瓜世界的人們不懂得通行咒語,一再地錯過隱藏在森林裡多重世界的生命秘密……

註:罹病株的頂芽生長遭到抑制,因此側芽受刺激長成小枝,而此小枝的頂芽又受到抑制其側芽又再長出側小枝,如此反覆不斷的生長,使枝條的節間短縮,葉片變小,枝葉簇生,故稱簇葉病。

【心傷非洲】

「希望,人們不再為貧窮所苦,卻也不因為文明,而麻木不仁;
    希望,槍上開出花朵,人們可以和平,卻不輕易妥協。」

                                                   --鳳凰木
「便利商店裡,一個純美的印度女孩,無意間的微笑,把我的時光笑進了恆河。但這的確是非洲世界,她的祖先是隨著英國的殖民,從遙遠的東方來到這裡的奴隸,是歷史擅自拼湊成了這塊黑、白、黃顏色四散的大地,海洋則任意的調色,並且造就了對立、悲傷、新生和自由。
以至於在這裡,同一條新聞,必須用各種不同的族群語言,輪流說上一次。
這使我想起了,歷史也曾經這樣拼湊了我的家鄉,我的島嶼。」
這本可能會被歸入旅遊書的「島嶼女生的非洲時光」,最初讓我以為又是一本悠遊世界的輕鬆書籍,但只是看完了序,就讓我沉重不已。哦!這竟是一個六年級女生寫出的撼動人心的文章!我一向不愛看旅遊書,因為我把這類書視為催化想像、要人掏空口袋的討債(台語)書,然而,我卻喜歡這本小女生寫的非洲記事,每讀一篇,就讓我一再地感傷,我發現這感傷竟可以折挫我的驕慢!也讓我慶幸生在台灣,更讓我因眼界的狹隘而生起慚愧,也些微不安於過度的安逸與疏懶。

【一段塵封的草葉傳說】

也許,有人會說歷史本就只是短暫的存在,一如寫在水面上的字,人生也一樣。
然而,我卻覺得活在一個沒有歷史的生命裡,像個塵埃,只是飄盪的存在……

                                                --高山藤繡球


當喬丹球鞋與LV皮包成為現代人身分的表徵時,一片葉子或一株小草的意義已在強勢的流行消費文化下,深深的隱覆如過去那些散失遺址裡等待被挖掘的片瓦殘垣;或許只有在滿臉交錯著歲月紋理的老人口中,還能勉強在記憶角落的儲存格裡以十位元的緩慢速度提取。在這些古老不再實用的生活經驗裡,挖掘出一些原已消失的草葉與人的密切關係,對回憶的老人而言,彷彿再次回到與這些植物相遇的年輕時光裡,臉上猶輝映著當時的表情;在那表情中,我發現了一片葉子與一株小草的意義! 

【看不見的距離】

尊重,存在於人類社會,卻不被放進大自然裡。


   讀著西藏女作家唯色所著的《看不見的西藏》裡的一段話:「西藏已成為時尚,流行歌手取一個藏名重新包裝登場,雙手比畫著西藏密宗的手印,用通俗唱法演唱百字明咒,把古格壁畫上的諸佛菩薩印在胸前,聲稱結合西藏靈感和國際流行趨勢……西藏成為被消費、被娛樂、被裝飾的符號,失去的是自己的尊嚴。一些真誠的攝影者曾經提出:當成千上萬的人攜帶拍攝器材湧入西藏時,應該保持一種莊嚴的距離,這才是對彼此的尊重。」我心裡思慮著,當一種好意成為時尚,究竟會不會在人們無法預測的角落裡發酵,然後變質、走調?也許,我過慮了。但試想,如果生態旅遊成為時尚,會不會多年後變成一種新的、變相的消費生態的旅遊方式? 
幾年前,朋友告訴我說要去吳哥窟就要快,免得觀光客一多,該國政府免不了要大肆建設改良一番。今年四隻丹頂鶴初來金山時,朋友又說:快!趁牠們還沒被人潮嚇走前,趕快去看。當網路、媒體或私下耳語像蝙蝠發出的超音波回聲時,人潮便迅速得像傳染病一樣,攤販更像捕捉到空氣中費洛蒙的蛾般,齊赴趕集會場。有一次假日從茶山村回程想順道在達娜伊谷逗留一下,看看那些魚的盛況,卻被彷如進香團般多過溪魚數倍的觀光人潮嚇得趕緊開溜!我想,溪裡的鲴魚是幸福的,魚飼料將源源不絕地供應;而鳥兒是幸運的,因為翅膀掌握了距離。那個想直接走進田埂看的更清楚的阿伯,沒嚇著丹頂鶴反把一群賞鳥人嚇出一身冷汗!

【沒有傳說與神話的這一代】

「昔者倉頡作書,天雨粟,鬼夜哭」-《淮南子》

                                                                       羅正芬 攝

挪威的森林裡,狼回來了。算算有十二隻,是國寶,不許獵殺。
        農人不喜歡狼。狼咬了他們的豬,吃了他們的雞和鵝。國家每年賠償他們家畜的損失,但是狼,不准碰。
        森林裡有狼?城裡人眼睛一亮---我們的森林裡真的又有了狼?
        整個民族記憶中和狼有關的聯想---神話、歌謠、故事、童話、傳說裡的狼,突然全部醒了過來。人,與他原始來處的依稀記憶,突然醒了過來。
        我們的森林裡又有了狼。挪威人奔走相告。
~摘錄自龍應台【百年思索】

我在想,有什麼是屬於我們這一代成長記憶裡共有的神話或傳說?那種一聽就足以撩撥起心裡潛藏的溫潤或孩提時曾有過的夢想。
也許,我們太早就接受了文明與現實的洗禮;虎姑婆的故事,只在逢年過節有幸分得一隻雞爪津津有味地啃咬時,才在腦海裡浮現,瞬而消逝!狐狸、野狼、白蛇、森林中的精靈,似乎不是我們幼時共同的神話動物,如果有,或許也只是移植自國外或大陸的童話;印象中,只有廖添丁成為普遍的傳說,而那是對抗統治的發酵情緒。
    然而原住民的傳說俯拾皆是。是否因沒有文字的口耳相傳,讓事件的發生保有神秘感,也讓人多了一種想像?
文字促進了文明的產生,讓懵昧消失,也使得神秘與敬畏不再!《淮南子》〈本經訓〉中提到:「昔者倉頡作書,天雨粟,鬼夜哭」,上天為慶賀人類有了文字而降下穀物,鬼則因再難以作祟而在夜裡號哭,文字承載了人類的種種經驗,也因此讓傳說固定了版本,讓所有的想像匯入同一譜系;進而造就了另一種科技信仰,從此瓦解了對自然的敬畏與神話,長養了人類的自大與無止盡的征服。
1697年郁永河來台採辦硫磺,沿途所見動物群相;野猿跳躑上下,向人作聲;山中野牛甚多,每出千百為群;遇麋、鹿、逐隊而行;見山豬大如牛,巨牙出唇外;巨蛇口啣生鹿;各類熊種類繁多;山林莽莽蒼蒼,蓄養群生…….。
實在難以想像他筆下的那個蠻荒時代是我們身處的台灣!
1969年,最後一隻野生的梅花鹿消失在牠長久賴以生存的這片土地。
是否有一天,我們的森林裡發現了殘存的野生梅花鹿群,台灣人可會為此興奮地奔走相告?
也許,有人會說梅花鹿不曾出現在各種流傳中。
那麼,請告訴我,什麼是我們這一代共有的神話與傳說?

2012年2月22日 星期三

【永康街的喜怒哀樂】


























   

一再凝望著街頭
靜靜地,把喜怒哀樂看透
過往的人群如游魚交錯
誰曾凝視
我在喧囂塵惹的街邊
演繹人間
一生循環無定的
四種面容

註:一次在永康街頭閒逛,發現竟有多個杵在街頭的石頭臉容,而且各個表情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