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世


絕庸俗地度日,卻總是在日子過去後發覺,我正是那逃避的庸俗......

2012年2月21日 星期二

【早春二三事】

也許,每一種關注都有它由來的歷史情結,就像蒲公英的種子只在意起風的時刻,金翼白眉專注地窺覬著我身旁碎落的麵包屑。

                                                       --款冬
對東北季風而言,台灣的大安溪附近是它一路跋涉的最終歇息處,此前的北台灣都籠罩在它苦寒的氣息中,尤其於一、二月最盛。而耐寒的梅花,總在最後幾片楓紅落盡時,從灰褐乾裂的禿枝中綻露出一絲春意。季節的更替,不似黃曆中載記那樣,過了大寒就是立春;也許款冬與梅花不會草率的認同,它們會認為人類喜歡化約一切事物,因而再也感受不到大自然細膩的款款佇息,全然將日子交由月曆定奪,季節就變成了固定的時序,而不再能從樹梢的花朵、風裡的香氣與候鳥的啼音裡得知;這並非水泥叢林阻絕了人們的感知,而是人們的心讓感官遲鈍了!
生在中海拔溪澗或潮溼處的款冬對於冬天獨有其敏銳的感受,本草綱目裡提到:「款者,至也。款冬:至冬而花。百草中惟此不顧冰雪最先春也。」而我總喜歡將它詮釋為:「款待冬天」,因為,每個時節都值得好好款待,也必有許多動植物以它們獨特的方式迎接季節的轉變。日本仿華的節氣裡大寒三候為:「款冬華;水澤腹堅;雞始乳。」後二候與《禮記‧夏小正》同,但第一候另立款冬開花為節氣象徵,可見款冬在日本應是頗為常見的野蔬。
現代人有誰會知道一月的野地裡開著什麼花?不!人們比較關心春節休幾天假?年終獎金有多少?失業率攀升了幾個百分點?在這競爭激烈的現實生活裡,連野花也在為生存及繁衍競逐著土地。就像賞鳥與看歌劇也如同在不同的世界裡進行著類似的消遣;一個在封閉的空間裡看舞台上的表演,一個在放曠的自然裡用高倍望遠鏡追逐著鳥影的蹤跡。也許,每一種關注都有它由來的歷史情結,就像蒲公英的種子只在意起風的時刻,金翼白眉專注地窺覬著我身旁碎落的麵包屑。
一、二月裡開的花,必然與它授粉的傳播機制有著某些不為人知的關聯;水柳選擇在料峭春寒的冷風裡迎掛著葇荑般的花序,小葉桑也一樣;鵝兒腸與早熟禾在田野邊不起眼地撐著矮小的身影,暗示不避冬的蟲子,它們依約地自土壤裡冒出,帶著蓄積多時的養分。此時,高山上的圓柏更硬挺著身軀抵禦寒風,冷杉斜舉的枝條依舊維持著去年雪積的微幅下彎曲線;賞鳥者不畏寒風地趨往水澤邊,望著老遠縮著頭打盹的水鳥大呼過癮,我則氣餒於積存不了脂肪的單薄身子,同時不禁埋怨起冷氣製造商不再生產暖氣的合理藉口。
每一個在冷冽的早春裡活動的諸多生命,都有其不得不或某種必然的緣由,而我們也只能在合理的猜測裡拼湊著,就像一群人對著野地的小花指指點點,試圖比對出圖鑑裡的哪一種,為著得知一種植物名稱而高興不已。然而即使這樣,在忙碌於拜金的社會裡也令人倍感幸福了;這是早春裡的二三事,卻也是每個月份裡最常發生的細節,不論寒冬或盛夏,生活總要在平淡裡尋得一些足以取悅自己的瑣碎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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