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世


絕庸俗地度日,卻總是在日子過去後發覺,我正是那逃避的庸俗......

2012年4月27日 星期五

【像流蘇忍住四月雪】

「人閑桂花落,夜靜春山空。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王維《鳥鳴澗》

                                      層層疊疊覆如千堆雪的流蘇

    我想請你
    堅強地忍住脆弱
    像蛹忍住蝶,楓葉忍住秋天
    新濺下的
    一枚水滴忍住破散
    我想請你
    平衡內在的美麗
    如雪花的結構,流蘇的四瓣
    泛黃紙卷上
    夜靜春山空的一首五絕
    -陳依文
最近新添了一本詩集,陳依文的《像蛹忍住蝶》,就是因為這首詩讓最初的猶豫變得不在乎,不在乎是否又會增一分未竟之書的重量,不在乎原本想堅強地忍住脆弱的荷包!
  
這世間所有,更迭有時。像蛹忍不住蝶,楓葉忍不住秋天。而所有美麗的終必消散,如一滴新濺下的水珠。
雖然美麗的終必消散,而所有內在平衡的事物,必定美麗。雪花的結構是平衡對稱的,流蘇的四瓣亦是。想那如雪般美麗耀眼的流蘇忍住春天,彷彿東風不來,溶不盡四月殘雪。而一樹上千萬朵的纖細小花,也像極了新嫁娘的婚紗,綴滿了細碎翻浪般的蕾絲。但更精彩的是張曉風在她的散文《流蘇與詩經》裡將四瓣與四言作了巧妙的結合:「流蘇那樣簡單地交叉的四個瓣,每一瓣之間都是最規矩的九十度,有一種古樸誠懇的美,像一部四言的《詩經》。如果要我給那棵花樹取一個名字,我就要叫它詩經,它有一樹美麗的四言。」《詩經》是以四言為主的詩體,是中國古代四言詩的濫觴和代表。而流蘇就是那一樹最美而無句的四言。



流蘇屬的學名(Chionanthus)是由希臘文chion()anthus()所組成的,意指其花白似雪。而盛放在四月,稱其「四月雪」再貼切不過了。流蘇細長的花冠深裂為四瓣,猶如古代仕女服裝之緣飾(流蘇)而得名。流蘇屬於溫帶的落葉小喬木,分布於台灣、日本、韓國及中國。在台灣主要生長於西北部大漢溪流域低海拔山區,但因低山多已開發,目前野生的流蘇已很罕見,僅在林口台地尚有殘餘,因而被列為瀕危的珍稀植物。現在四處所見多為栽植種,且多採種自台大校園。
東亞所產的流蘇C.retusus另一種產於北美東部的美國流蘇C.virginicus為不連續分布的兩個屬,之間隔著廣大的太平洋與美國中西部,這樣不連續的分布,在植物地理學上值得探討,其遠祖可能是相當古老的植物。這類不連續分布,在過去古大陸應都呈廣泛連續分布,後因板塊漂移而分開,久之,不適應的消失,適應種也因長久隔離,基因不再交流,而變成區域性特有的物種,因此就出現了這種不連續分布的情形。

台灣的山林雖小卻層疊多樣,三月苦楝、四月流蘇、五月油桐、六月遍樹相思了。一季繁華,似這般更迭如初,經年累月,如新似舊,卻任誰也無法讓流蘇忍住四月雪。山林景物、人間世情莫不如是。不禁讓我想起元曲‧關漢卿的《四塊玉‧閑適》: 
南畝耕,東山臥
世態人情經歷多,閒將往事思量過
賢的是他,愚的是我,爭什麼?
這人世呀!無非就像張愛玲在她的小說自序裡說的:「有一天我們的文明,不論是昇華還是浮華,都要成為過去……」
爭個什麼? 

2012年4月17日 星期二

【此彼岸非彼岸,談彼岸花與國慶花】

「霧失樓臺,月迷津渡,桃源望斷無覓處。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裡斜陽暮。」秦觀‧踏莎行

                                         紅花石蒜(彼岸花)
有時,我們漫不知所以的尋覓著一種心靈慰貼的感覺,恍如就在那觸手可即的不遠處,卻又像隔著一層薄霧,伸出的手,握無可握,杳無所觸;也像彼岸,眼望穿,卻難渡……
年輕時,一度喜歡日本國民歌姬山口百惠,也同時喜歡她唱的幾首歌,而其中一首「曼殊沙華(マンジュシャカ)」最令我印象深刻。除了歌好聽外,歌名也特殊,且歌詞令人感傷:
「直到最近才明白。原來,也會有悲傷而流不出淚的時候
那時才知道,為何幸福總是難以捉摸又那麼的沈重
給你的信,最後一行該如何寫,卻想也想不出
在哪裡說個分明呢? 窗邊花開的時候嗎?
還是花散飄零的時候? 不,是在被你寵愛的時候。
曼殊沙華,戀愛的女人! 曼殊沙華,罪惡呀!
連白花都被染成了鮮紅。
到現在,我仍癡癡地守候著那個無法實現的承諾。
至今,仍一心一意地追逐著那個無可言喻的溫柔。
對你的思念,到何處才能停泊……」
(摘自網路翻譯)
曼殊沙華,一種源自佛經裡的花。日本將之附會為「彼岸花」,花語為「悲傷的回憶」,正如這首歌所傳達的感情。(此首歌後來梅豔芳有翻唱過,王菲亦有一首自己作曲林夕填詞的歌亦名彼岸花。)
然而,佛經裡的曼殊沙華原意為天界之花,見此花者,惡自去除。日本彼岸花的喻意卻正好相反。彼岸(ひがん)在日文有二個意思,一為對岸。一為特定時節(特指在春分或秋分加上前後各三天共七天的那段期間)在秋彼岸時節日本人會到墓前祭拜(墓参り),把水灑在墓上,洗去墓上的污穢,表達對已故親友的思念與關懷,如同我們的清明節掃墓。而彼岸花大多生長在田間小徑或墓地,且是在秋彼岸期間開著如血般濃艷的腥紅色而得名。此花也因其生長特性,花凋長葉,葉落生花,終其一生,花葉不相見,故名彼岸。有傳說認為此花為忘川彼岸的接引之花,只開在幽冥之途。後來不知怎地,附會其為佛教法華經中提到的曼殊沙華,因而就有了彼岸花就是曼殊沙華之說。但一為天上之花,一個開在幽冥,兩者差異何其大呀!這種附會卻讓我想起胡蘭成在六0年代流亡日本,受邀在名古屋講心經時的一段話:「印度的佛法與中國的黃老,是照映出日本文明的前後兩面鏡」我則覺得儒學對日本的影響遠超過黃老。
彼岸在佛教的說法指的是「解脫的彼岸」。也就是般若波羅蜜多心經的「波羅」。《大智度論》:「波羅,秦言彼岸。蜜,秦言到。若能直進不退,成辦佛道,名到彼岸。」由此可知,佛教的彼岸與日本的彼岸,一為解脫,一者輪迴,二者一對照就知,此彼岸非彼岸也。
彼岸花之名稱由來頗似於台灣的綬草。綬草由於開於清明節前後,故又名清明草。二者同樣開於具特定指稱的掃墓節日。在日本,彼岸花、芒草與紅蜻蜓並列為日本秋季來臨的象徵。台灣呢?有什麼花開對應福爾摩沙的秋?我會選台灣欒樹、山芙蓉、芒草三種,看著循序漫開的秋色在漸變的花容裡緩緩流逝……然後,楓葉接續著宣告-秋盡、冬來了。
日本的彼岸花指的是石蒜科的紅花石蒜,分布於中國、韓國與馬祖。二千多年前日本從中國引進後,日本農家認為石蒜的地下鱗莖有毒可驅鼠,也習於在農田或住宅附近種植彼岸花。而台灣本島沒有紅花石蒜,卻有一種花色金黃的金花石蒜,二者都有特殊的生長機制,主要花期約在九至十月,花謝後開始長葉,至隔年四月葉子凋謝前為其行光合作用的營養期,於五月至八月無花無葉僅餘地下的肥大鱗莖,以此休眠方式避夏,躲過盛暑的酷熱。而此花葉不相見的情景倒令我想起杜甫的《贈衛八處士》:「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我覺得如取名為「參商花」不更貼切麼?只是大概沒多少人懂吧!

金花石蒜主要分布在北部及東部的海邊山崖。早年因日本人的青睞,造成商人向沿海居民搜購金花石蒜的鱗莖銷往日本,故野外能採的金花石蒜幾乎被挖掘一空。僅存崖壁上採摘不到的植株。我於去年十月下旬帶著基隆故事館志工走讀基隆嶼,登岸後,眼見崖壁一片金黃,出乎預料的正逢金花石蒜的盛放,直讓志工們驚呼連連。然而,船家卻說上個星期開得才多呢!因為金花石蒜大約在十月十日左右盛開,且那綻開的金黃色花球有如國慶煙火般燦爛的連綿整個山丘,故基隆一帶的船家、漁民及沿海的居民們都稱其為「國慶花」。
原來,那些秋天綻放的顏色背後,有一種文化圖像,在記憶裡流淌。那些作別的過往與喜嗔,也像墨染般點滴沁滿心緒……而花開了,彷彿應著時節的小小邀約,一朵,兩朵。然後,滿山遍野!
山口百惠 演唱曼殊沙華〈you tube

2012年4月7日 星期六

【肥胖正在傷害地球】

 
    「體重是個人問題嗎?不!肥胖已成為道德問題,因為體重上升會增加他人的成本。」這是美國普林斯頓大學生物倫理學教授辛格所發表的文章,刊於商業周刊1270期,文章標題是聳動的:「肥胖正在傷害地球」。
    他並非在詆毀肥胖,而是正視體重上升連帶的影響。人類已變得越來越胖,在澳洲與美國肥胖族已是司空見慣。他在機場看到一名身材苗條的女性帶著約四十公斤重的行李搭機,需多付超重的費用;而一名比她重四十公斤的男性,攜帶的行李沒有超標,卻不用多付一分錢。但從飛機耗油的角度看,其實是一樣的。澳洲航空公司曾指出2000年以來成年乘客的平均體重增加了兩公斤,從雪梨飛往倫敦得增加燃油成本472美元,若每天該航線往返三次,一年裡燃油耗費將多達一百萬美元。而燃油用量增加不僅關係到財務成本,也關乎環境成本,因為那將增加溫室氣體排放量,加劇全球暖化。
    肥胖亦導致醫療保健成本的升高。美國和加拿大的肥胖人口為醫療保健業額外增加一千二百七十億美元的支出(約台幣三兆七千億)。他建議全球政府應推行防止體重增加的公共政策,也強調人們應不止關心地球人口的數量,也需關注品質。為了人類的長期福祉和地球的自然環境,你我的體重,都不僅僅是個人的事。
    20111031日,菲律賓嬰兒丹妮卡‧卡馬喬的誕生象徵著世界人口突破70億。聯合國所屬機構人口司從50年代開始負責世界人口的統計和預測工作,他們每兩年發布一份世界人口前景報告。雖然有許多國家關心的人口問題是生育率太低,但事實上即使全球人口成長率已下降,全球人口數量卻仍創歷史新高。
隆納‧萊特在其《失控的進步》書中說:「舊石器時代,從一次獵殺一頭長毛象,到學會一次獵殺兩頭長毛象的獵人,是進步了。但當獵人學會把整群獵物逐下懸崖,一次獵殺兩百頭長毛象時,就是進步過了頭。」人類太聰明了,當所有生物都還在為生存而掙扎時,人類早以驚人的繁殖率佔領地球了。地球上所有的生物地理分布範圍都極為有限,只有人類是例外,人類是地球上唯一遍布全球的物種。時間一久,人們潛意識裡自覺人類是地球上唯一的主宰,其他的生物是綠葉,只是為了讓人類世界更多采多姿而存在。
「如同所有生物一樣,人類也是在嘗試錯誤中存活至今;但不同於其他生物,我們的存在已變得如此巨大,大到我們沒有犯錯的空間。而這世界已變得太小,小到不容我們犯下任何大錯。」隆納‧萊特提醒人們小心不要犯下大錯,但人類已回不了頭了!現今世界各國無止盡的追求經濟發展,有如在虛弱的地球猶淌著血的胸口上,再捅上一刀!這次任誰也不願再鬆手,尤其發展中國家之巨鱷,中國與印度。
人類有太多太多的藉口,不願稍稍改變種種耗費資源的享受,就像有些希臘人民寧願國家破產也不願放棄既有的福利。澳洲生物學家佛萊尼瑞稱人類為「啃噬未來的人」,就像現在的餐飲文化「隨你吃到飽」,你吃掉的與身上增加的肥肉正是自己未來子孫的資源。捷克作家恰佩克說:「差勁的獵人一旦出現,所有的獵人都學壞變成了差勁的獵人。」現今世界上出現的那個差勁獵人就是美國,果然各國也跟著在學壞。
讀著作家張惠菁《你不相信的事》裡的一段話:「我忽然發現,一直以來我稱之為愛的東西,其實不折不扣,正是我的惡。」頗覺得感慨,沒有人希望世界變得更壞,但人類卻正是那不斷在傷害地球的惡,以人類自詡的進步與文明。離開懵昧後,文明讓人類越來越胖,反觀地球卻越來越瘦。也許你不相信肥胖正在傷害地球,但差勁的獵人總是無所不在,你可以拒絕跟著學壞嗎?如果可以,也許人類的未來就不會像莊子《大宗師篇》中所言:「泉涸,魚相與處於陸,相呴以濕,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2012年3月30日 星期五

【從挖耳勺看人類基因】

                                           手作森氏櫟挖耳勺
  
   「勺」,挹取也。象形。
挖耳勺,古今不外乎「耳扒子」等一聽就知的名稱。但在唐代,因當時用鐵製的,耳中有垢,用它一挖了事,故亦稱「鐵了事」。而台灣話卻稱之為「消息仔」,大概取意耳朵一挖乾淨了,就聽得到消息。
掏耳,從來只是庶民生活底層裡的一件細微瑣碎之事,手銜著小小耳勺,小心翼翼的伸入耳内輕輕掏挖。原以為這該是全世界普遍共通之舉,但這等本能層面微末需求的小事,卻僅流行於東亞文化圈。而在中國、日本、越南等亞洲國家甚至有以挖耳為業或理髮業兼之的一項服務。舊時,於剃完頭後,剃頭師對著光線,一手將一耳耳廓拎起,以耳扒子探入耳內挖取耳垢。因而,剃頭挑上都掛有「朝陽取耳」的字牌。
    根據日本長崎大學科學家的研究發現,人類耳垢可分為兩種,呈乾燥屑塊狀的是「乾耳垢」,而呈濕黏液狀的則是「濕耳垢」。耳垢類型的差異全靠人類DNA位於第16號染色體上的「ABCC11」多型性基因所決定。因為該基因跟腺體的分泌功能有關,如果是G/GG/A型是屬於濕耳垢基因,97%的非洲與歐洲人屬於此型。東亞人則多為A/A型乾耳垢基因,南亞與中亞人則乾濕各半。而濕耳垢的歐美人因頂泌汗腺的數量較多,約近9成與腋臭症(狐臭)有高度的關聯,乾耳垢的亞洲人體味則較不明顯。由於耳垢牽涉著人種的差異,日本科學家進而調查了各族裔的差異且繪製了「全球耳垢基因地圖」,此圖有助於描繪遠古人類如何遷徙及分布。
耳垢又名「耵聹」。通常人們總以為耳屎就是耳內的垃圾,需不時的清理。然而這種在醫學上稱為耵聹的東西,是由外耳道耵聹腺分泌的一種淡黃色黏稠液體,富含氨基酸、脂肪酸、免疫球蛋白等物質,可保護外耳道上皮,發揮抑菌的功效,並阻擋灰塵、小飛蟲等進入以保護耳膜,不宜時常挖取。俗語說:「耳不掏不聾,眼不撥不瞎」,就是在提醒不要常挖耳朵及揉眼睛。
清朝時期漢人大量渡海來台,在沃野千里的島嶼上落地生根,並將原鄉的生活習慣與宗教信仰移植,然而時間一久,也漸漸地發展出獨特的台灣文化。鹿港天后宮、艋舺龍山寺及三峽祖師廟等的木雕、石柱上的人生四暢圖,就是取自庶民階層題材的四種舒暢姿態:《伸腰、捻鼻、搔背、掏耳》,四位老者的打扮,平淡的四種日常動作,卻能讓人心領神會地莞爾一笑。
                     三峽祖師廟掏耳木雕
                    艋舺龍山寺伸懶腰石雕
或許是挖耳勺微賤之故,挖耳朵的歷史難以考據。然而,地下出土的文物多少可以讓我們一探它幽微隱蔽的歷史淵源。
過去,考古工作者曾在南昌的在一座三國時代東吳的古墓中發現了一只黃金製成的龍形小器物,龍舌是挖耳勺,龍尾尖為牙簽。也在距今2500多年前的陝西秦公大墓(秦景公)中出土了一枚略帶黃色的玉石雕琢成的挖耳勺。更早則在距今3200多年前的殷墟中發掘了一個古墓,墓中發現兩枚魚形的玉製挖耳勺,頭部的魚眼,透雕為孔,穿繩後可以佩在身上,口、背、胸、尾,紋飾清晰,十分精美。此墓主叫婦好。據甲骨文所載,婦好為商王武丁之妃,極為受寵,不僅主持祭占,並為王室重要將領,也一度出入征戰,握有重兵,是已知最早的女政治家及軍事家。
當人們看到這些距今久遠出土的纖細而溫潤的玉製挖耳勺時,是否會覺得這些難登大雅之堂的小物件,在人們耳中有垢微癢難舒之際,滿足了本能上最基本的需求,也揭示了所謂的人生享受,並不在富貴榮華般的生活饗宴。就像鏤刻在廟宇石柱上的人生四暢圖,那半瞇著雙眼,搔搔微癢的耳朵的模樣,真實地讓我們感受了文物的鮮活,體味了歷史的溫暖。而就在滿足那卑微的小小需求中,讓我們理解到原來人類共通渴求的幸福感與價值觀,其實並非那麼的遙不可及……
從古墓出土的文物裡,我們看到如同生時的縮影情事都被妥貼地安置,彷彿只是短暫的離去,猶伴著隨身之物與不捨的心情,而又那樣的視死猶生地,把平常瑣碎的生活物件也帶進了再也無能領受的無限時空裡,默默地填補了生者那道心裡的小小裂隙。
耳垢,這為人所輕鄙的身體代謝物,讓人難以置信地竟牽連著人種和體味差異的基因類型,甚至還可能揭開人類從非洲出走的族群大遷徙的秘密!而庶民文化中最卑微的掏耳朵,也在地下出土的文物裡讓我們看到人類在本能的需求上生死不異。甚而視為人生暢快之事,刻呈在廟宇裡。
原來,人世最不可丈量的距離,不在生死,而在離自己最近的心。一如那不起眼的小小耳垢,竟隱藏著人類起源的大事紀!

2012年3月22日 星期四

【羽扇綸巾話魯冰花】

「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笑談間,樯橹灰飛煙滅。」-蘇軾‧念奴嬌


當手中握住繁華,心情卻變得荒蕪,才發現世上一切都會變卦。
當青春剩下日記,烏絲就要變成白髮,不變的只有那首歌,在心中來回的唱……
魯冰花因在民國78年改編自鍾肇政同名小說拍成的電影而膾炙人口,但實際上很少人見過魯冰花。台灣曾在1950年代因平鎮茶改廠的大力推廣而成為桃竹苗一帶茶園栽培面積最多的綠肥植物。民國60年後,化學肥料取代有機綠肥普遍施用,此後就再也看不到魯冰花了。

                                        木柵貓空的魯冰花
   魯冰乃音譯於植物學名:Lupinus lutens中的Lupin,在希臘文裡意味著「悲苦」。因其種子苦澀,當人們含在口中時,其苦澀令人不自覺地皺眉,露出如同痛苦般的表情,故而取意之,也正如這部電影的悲傷情節一樣魯冰花又名羽扇豆,為豆科植物。原產於南歐地中海一帶,該屬植物約有500多種,台灣引進的黃花品種,即為黃花羽扇豆。因豆科植物根部有根瘤菌共生,能吸取空氣中的游離氮,具固氮作用,且羽扇豆耐酸性強適合以間作法植於喜酸性土壤的茶園,於開花後犁入泥土當綠肥。此綠肥利用法早在西周時期即已習用,《詩經·周頌·良耜》:「荼蓼朽止,黍稷茂止」就是將田間的苦菜及蓼科植物等雜草犁入泥土裡腐爛當綠肥,而所種的作物就會長得茂盛

羽扇豆之名乃緣於其掌狀複葉形如古時儒士手持的羽扇,而此形象最容易讓人聯想起三國演義中諸葛亮羽扇綸巾的儒雅神態。然而,羽扇綸巾之用語卻是源於蘇軾被譽為「千古絕唱」的念奴嬌《赤壁懷古》: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
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
亂石穿空,驚濤拍岸,捲起千堆雪。
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
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
羽扇綸巾,笑談間,檣櫓灰飛煙滅。
故國神遊,多情應笑我,早生華髮。
人生如夢,一尊還酹江月。」
其中的羽扇綸巾指的卻是周瑜,而非諸葛亮。東晉‧裴啟的《語林》:「諸葛武侯與宣王在渭濱將戰,武侯乘素輿,葛巾,白羽扇,指麾三軍,三軍皆隨其進止。」可見諸葛亮的裝扮是羽扇葛巾,亦較符合其恬淡的個性。葛巾為葛布作的頭巾;而綸巾(ㄍㄨㄢ)係以青絲帶編成的。扇子和頭巾在那個時代常見於文人的衣著打扮。而明初《三國演義》中所說的諸葛亮羽扇綸巾,係作者羅貫中心傾於漢朝正室後代的劉備及輔佐他的孔明而加以美化。事實並無草船借箭及登壇借風,諸葛亮甚至不曾參與赤壁之戰的決策。這些均不見於記錄三國時期斷代史的《三國志》中,只有周瑜領著三萬水師獨自面對曹操的十五萬大軍。

台灣生於日據時期的文學作家,其作品中以植物為名,最早的有吳濁流的台灣連翹,之後有楊逵的押不扁的玫瑰、鍾理和的夾竹桃及鍾肇政於民國50年發表於聯合報的第一部長篇小說魯冰花。其中以拍成電影的魯冰花最為人熟知,但當時電影將「魯冰花」直譯成The Dull-Ice Flower〉實在讓人看了不知所云 
魯冰花的種子富含油脂,能使肌膚細嫩光滑,故早在羅馬時代即頗受女性喜愛。而近幾年發現其種子中所含的羽扇豆蛋白是一種植物性胜肽,能預防光老化現象,修護日曬造成的老化傷害。「胜肽」係為小分子的蛋白質,由胺基酸所組成,而膠原蛋白為大分子蛋白質,由於分子大較不易吸收,小分子的胜肽則容易被肌膚吸收,因而再度成為美容熱銷的商品。
    看過魯冰花電影的人,其實對魯冰花並沒有太多印象。因為影片中只有片頭的介紹及片尾有帶到魯冰花畫面,大部分情節與魯冰花並無直接關連。而小說的最後一段是「魯冰花謝了,留下一粒粒種子,明年又會開出一片黃色花朵點綴人間,在這一開一謝之間,使茶園得到肥料。然而,人世間可貴的天才之花謝了,到底會留下些什麼呢?他迷惘了……」作者藉由魯冰花開出美麗的黃色花朵,開花後,被犁入泥土當綠肥,使茶樹得到養分,象徵早逝的美術天才兒童,雖早逝,但也許會帶給人們一些啟示吧。

PSLupinus lutens中的Lupin,在希臘文裡意味著「悲苦」。(參考:366天生日花占卜)
另有一說Lupinus源自於拉丁文的狼。後人推測該屬植物,有些入侵性很強,如狼之掠奪。也有人推測該屬有些種會從土中吸取大量養分,使土壤貧瘠,如狼一樣。(感謝陳坤燦提供資訊)

2012年3月16日 星期五

【今日櫻滿 無患】

今日晨起,霧蔽樓宇。
猶豫一陣後,依舊循著既定的安排,騎著機車到天元宮拍吉野櫻。
車方下小坪頂,嚇!果然人潮如廟會,鄰近原本的住家都擺起了小攤,庭園當作收費停車場,賣什麼都賺!
網上消息,今日櫻滿百分百,櫻樹下果然人也擠滿!
偶爾一陣風吹,花瓣如雨紛飛,眾人皆“哇……”心喜如醉!

滿滿盛放的櫻,看起來絕美,拍起來卻雜亂不堪,按了百多張,差可一看的卻沒幾張,原來櫻花不好拍,尤其滿開的櫻。

  


 今年櫻潮濃於平常,而櫻總和春雨分不開。

民初詩僧蘇曼殊寫過《春雨》:
春雨樓頭尺八簫何時歸看浙江潮芒鞋破缽無人識踏過櫻花第幾橋
且看日本平安時代約西元810~年著名的女和歌歌仙小野小町的和歌:
「花の色はうつりにけりないたづらに わが身世にふるながめせしまに」
網路上譯為:「太息花色今更易,此身虛度春雨中。」
我則解為:「春雨褪盡櫻花色,此身不復舊時容。」

2012年3月15日 星期四

【北橫十二月】

    
            這是北橫十二月某處時光縫隙中的一角
             畫面凝住了那片短暫歲月的美好
            有人說,四季容易更替,記憶容易變老
             所以,我只好把這影像牢牢的當作
             回到過去之鑰

2012年3月12日 星期一

【最深情的纏勒】

 ---記芝山岩纏勒樹

        
             認識你,在初春的雨後
             隨鳥兒飛過,乍然而遇
           由陌生到相戀至今未曾暫離
             然而,我嬌弱的身軀禁不住
           長期透支的纏綿,即將香消玉殞
                 親愛的……
           且容我在生命中最後的一刻
           仍屏息在這世間最深情的擁抱中
                               可否?

       PS: 榕樹被稱為[殺手樹],這稱號未免過於沉重
         為其解名故,予另一詮釋。
       故事:在一個雨後的春天,一隻鳥兒飽食了榕果大餐後,
          飛到一棵無名樹上休息,也將榕樹種子帶至,
          從此榕樹種子與無名樹發生了緊密的纏勒關係,
          無名樹因體力不支而逝,徒留榕樹空蕩的樹心!
                --83年作

2012年3月7日 星期三

【曬櫻】

趁著還在櫻花季,把拍過還可見人的櫻花照片拿出來曬一曬。
這幾年引進台灣的櫻花品種越來越多,辨識上也越來越難了。

                             寒櫻(カンザクラ)



這款櫻名為「寒櫻(カンザクラ)」,台灣稱為「富士櫻」。但不是日本的富士櫻。也是雜交育成的品種,因在還很寒冷的1月就開花,所以稱為「寒櫻」。
其花剛開時偏淡粉紅接近白,時間一久就變粉紅色且花心就染上了深紅,如油桐花一樣。所以可同時看到粉紅色與白色花交雜,而更顯得亮麗。

                                  昭和櫻

認識這隻蝶的人應該會猜到這張照片可能是在中南部拍的。
紅紋粉蝶所吸花蜜的這種櫻花為日本的「啟翁櫻(ケイオウザクラ)
台灣稱為「昭和櫻」,也是日本的雜交品種。
其花色粉紅,花瓣開展,且因花瓣較窄,因而分得較開而不重疊。二月陽明山噴水池邊花開得很盛。

2012年3月2日 星期五

【簡約、純淨、清美。這不是藝廊,是佛寺】

蒼勁的老梅樹相映樸拙的黑石牆,形成一種靜謐氛圍,把喧囂擱在了寺外……
                     這裡不是藝廊,是佛寺。
                     原來佛寺可以這樣!

菩薩寺,「菩薩」為梵語「菩提薩埵」的簡稱,譯為覺悟的有情。
也就是說,一般有情眾生如你我,亦皆可成為菩薩。

牆內的一角,隱約有一種意境。
讓我想起古時一位禪師因見水中倒影的自己而悟道的一首偈:「切忌從他覓,迢迢與我疏。我今獨自往,處處得逢渠……」
真想獨坐在那裡,冥思。
而那方池子,或許藏有朱熹「半畝方塘一鑑開,天光雲影共徘徊,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的興味。

這尊銅塑半跏思惟菩薩是仿自日本京都廣隆寺號稱國寶第一號的「沉思彌勒」,造型典雅優美,神情柔和恬靜。菩薩在思惟著什麼呢?也許是「眾生難度,將何以度之」。
日本的沉思彌勒為七世紀前半的作品,仿自六世紀南北朝時期的北齊。
北朝後期盛行半跏思惟像與五代時期的大肚彌勒造型迥異。
同樣的沉思,西方有名的沉思者,卻表現出痛苦與緊繃的線條。羅丹以此形象描述詩人但丁在地獄之門前思惟時的苦悶與矛盾的心情。

 
轉角就遇見菩薩。
在這裡,菩薩不是安在供桌上。
在某些角落,你也許會不經意地轉身就瞥見菩薩那一抹寧靜詳和隱隱約約的淺笑。

簡約、純淨、清美。這裡存有一種日本禪境的侘寂(わび さび)精神與美學。 
在台中大里的一處新興宅落街邊,不起眼地讓我錯過再找回。然而,第一眼就想起了「繁華落盡見真淳」。它打破了傳統寺廟建築的思維與拘泥形式的忌諱,原來菩薩可以那麼親近的在你身前,得與之凝視。
人總是有些什麼放不下的。但,你想起時可以來,它就在那不染塵囂的街邊等候,一直都在……